一个矿嫂的幸福生活

九九i

“矿嫂”多么亲昵的称呼啊！在矿山，“矿嫂”是矿工行走在黑漆漆巷道中那盏矿灯，是阴冷潮湿掌子面中的那件棉大衣，默默支撑，互相扶持。恩恩爱爱，相濡以沫。然而，我说的这个矿嫂她却忍痛割爱，置夫与矿山孤身一人，把自己美好年华和青春奉献给了矿工的家乡，奉献给矿工的父母，奉献给养育矿工的黄土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十多年如一日。伴着孤星和冷月度过了多少彻夜难眠的黑夜，经受了多少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辛和困境，用一个弱女子的柔弱双肩替矿工扛起养儿扶老的重责。
　　“顺子媳妇”到村子已有四五年了，每天像转个不停的陀螺，靠着坚实的身板、一双大脚板和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把顺子原本破败贫瘠的家治理的生机盎然，井然有序。院里肥嘟嘟的鸡鸭和圈棚里的牛羊膘肥体壮，那几亩庄户人赖以生存的田地长势愈来愈诱人，还有已备好的木头和砖块明年也盖一座宽敞明亮的砖瓦房，然后简单南京装潢一下，每年顺子媳妇都有一个家庭计划，第一年添置了自行车和几十只鸡鸭崽，第二年电视机，第三年已怀崽的大奶牛和六只肥壮的绵母羊，这一切，让顺子媳妇由心底感到快慰和充实。“顺子媳妇”是街邻四舍对她的称呼，少有人记着她姓什么，自从和矿工顺子结婚后，村里人一直这么称呼她，她也腼腆的应承着，打心眼里觉得这个称呼亲切又顺口。
　　从进婆家门的第一天起，她就做好了挑大梁的准备，公婆年迈多病，两个弟弟正在读初中，这样一个家庭，对谁都是一个负担，婆婆怕她也退婚，一再强调：“结婚后你就和顺子上矿，咱这家绝不拖累你。”看着日渐佝偻、白发苍苍的公婆，她不忍心丢下这个家和顺子上矿“享福”。每天天不亮，她就早早起床，收拾家里屋外，侍奉公婆，洗衣做饭，锄草施肥，还进了家乡的乡镇企业南京不锈钢厂里打工，为了让顺子安心工作，每次顺子打电话回来询问家中情况，无论境遇多苦多难，她报喜不报忧，总说：“都好着呢，你就安心工作，照顾好自己，不要惦记家里。”顺子每月将工资捎回家，媳妇从不乱花一分钱，给公婆买衣买药，给小叔子交学费，给孩子买“小人书”，购置化肥农药，尽管顺子叮嘱她给自己也添置几件衣服，可她总说顺子挣钱不容易，要把每分钱花在刀刃上。就这样，她从来没在自己身上多花钱。她仍记着一年前由于田地长满了杂草，严重影响了麦苗的成长，她心急如焚，每天带点饼子埋头在田间，渴了喝点渠水，饿了啃点饼子，忍受着白花花的太阳炙烤，终因超负荷的体力消耗，那天回到家她感到昏昏沉沉，四肢无力，倒在炕上啥也不知道了。只觉得滚烫的额头一会儿凉凉的，舒服极了，一会儿手腕针扎般疼痛，一晃这种感觉就消失了，耳边是婆婆絮絮叨叨的话语：“好娃啊！为了咱这个家，连命也不要了，他大伯，你一定治好她的病”。她强力睁开空乏得眼，不知什么时候屋里站了好多人，她连忙翻身起坐，婆婆一把按住她说：“闺女啊！你可醒来了，知道吗？你已经昏睡了三天。”婆婆边说边流泪，闺女啊！你啥都好，咋就不知道心疼自己，我到村上请了李医生，站在身边廋高个男人点点头，是他为你打针配药，要不是李医生医术高明，就我只知用冷毛巾降高烧的土办法，恐怕误了你的命。如果没有你，我们这一家老小怎么过？从婆婆絮絮叨叨的话语里，顺子媳妇才得知自己是疲劳过度和中暑躺在炕上，看看街坊四邻送来的鸡蛋、大米和羊肉，一缕暖流如春潮般缓缓流入她的心里，在危难和困境中得到别人无声的帮助和抚爱，顺子媳妇感动得流下了泪。那些天，婆婆天天做肉米粥，羊肉小揪面，伏在她的头下一勺一勺喂她，用那双粗糙而又温暖的手一遍又一遍抚摸她的头，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省给她吃，给他讲家长里短，也讲顺子小时候的故事，那是她来顺子家最幸福最难忘的一段时光，也在那段岁月里，她把善待老人、养好老人、回报老人当做自己的誓言，她甚至想，即使顺子和她离婚了，她也要“赖”在这个家给老人尽孝尽责。直到老人入土。
　　婚后第六年，公公旧病加重，疼痛难忍，半夜公公被病痛折磨的声声痛叫惊醒了熟睡的儿媳妇，她立即起床来到公公的炕前，看着豆大的汗珠顺着公公蜡黄瘦弱的脸颊流下，婆婆正用湿毛巾擦拭公公头上的汗，她手足无措，茫然一片，要是顺子在就好了？给顺子打个电话吧？可她很快就变得理智而坚强了，不，绝不能耽误他的工作，顺子区队此时工作面搬家，队里有规定；“一个也不能少”。多苦多难我一定要克服，一家人的经济来源全靠顺子的工资，少一个班又少挣多少钱？这个朴实的农妇在窘困的生活环境下非常现实，她抹去挂在腮边的泪水，义无反顾消失在夜色中，他要去找邻居相助，两个小叔子上高中住宿，他一定要连夜送公公上医院，漆黑的夜里她敲响了好几家门，相继亮了的灯光点燃了她心中的希望，四邻纷纷出手相助，用农用车将公公送到医院，经过医生医治，稳住了病情，可昂贵的医疗费让她举步维艰，一筹莫展，她只好变卖了那几只由小羊长成肥壮的大绵羊。恰在第二天顺子打来电话，一再询问父亲的电话，她咬着牙，任凭眼泪往下流，还是一如既往的话语：“都好着呢，你就安心工作，照顾好自己，不要惦记家里。”然而，她的心里却多想说：“你快回来吧，父亲快不行了。”可理智告诉自己，绝不能影响顺子的工作，这也是公婆嘱咐的。打完电话，她一个人跑到寂寥空旷的野外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这样的事，这样的景，不知发生过多少次。有人说她傻，有人说她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顺子在井下工作挺辛苦挺危险，你应该随他去。她何尝不想去，多少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多少个沉沉黑夜她彻夜难眠，她太想陪在顺子的身边了，可走容易坚守难，可这年迈多病的父母和上高中的两个弟弟谁来管？就这样，她把对顺子的思念做成了一双双绣着“安全、平安、幸福”的鞋垫里，她把自己的汗水、泪水和心血一针一线密密麻麻揉进了针线里，那厚厚一摞鞋垫倾注着她的思念，牵挂和爱恋，繁琐的家务，繁重的体力劳动让原本清秀美丽的她变得与年龄大不相符，不到三十岁，她的鬓角眼角出现了隐露的白发和细密的皱纹，她无怨无悔，默默承受，为顺子尽孝、尽责。这一守就是十五年，十五年间，公婆相继去世，两个弟弟大学毕业分别进入南京装饰公司当设计，南京保洁公司当经理助理，都工作成家了，她才回到矿山和顺子团圆。
　　顺子在矿上住着一间10多平米的土房，过惯了出门一把锁、进门一把火的日子，有媳妇在家的日子，顺子工作劲头十足，连续几年获得“先进工作者”、“优秀班组长”、“集团公司安全标兵”。那一大摞荣誉证书不难看出顺子的人品和工作业绩，可顺子说：“这荣誉证书里有我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媳妇这么多年为我养老护小，尽孝尽责，吃苦受累，流汗流血。自己再不努力工作实在对不起她。”自从媳妇来到她身边，从来没让他做过一顿饭，洗过一次衣服，勤快善良的媳妇将屋里屋外打理的井然有序，干干净净。转眼间不觉又过了几年，花开花落几春风，顺子由一名班组长成长为队长，矿上也给他家分了一套大房子，他们的孩子也上了重点大学了，他们还在美丽的石嘴山市购买了一套宽敞的楼房。进行了简单的南京装修，因为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可每当听说老家人谁家有困难，只要顺子媳妇知道，一定会寄钱寄物过去。顺子说；“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是他修来的福气，也是他一生的幸福。”顺子媳妇腼腆中带着羞怯笑了，笑容里是幸福和满足。她说：“只要和顺子生活在一起，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就是她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