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毛尖”商标授权风波相关调查：双方达成和解

果实

　　近期，“信阳毛尖啤酒”商标授权争议引发社会各界热议，由此引起的更多产品创新、新质生产力兴起和法律法规的边界摩擦的问题，引发多方思考。

　　“金鸳鸯”反目 信阳茶协和毛尖茶啤翻脸

　　2024年12月1日，信阳市茶叶协会（以下简称信阳茶协）针对市场上出现的50多种“信阳毛尖啤酒”产品，发布《关于维护信阳毛尖合法权益的公告》（以下简称《公告》）。《公告》称：由于市场及网络平台上销售显著标识为“信阳毛尖”中式精酿啤酒等产品严重侵犯“信阳毛尖”商标权，要求相关企业立即停止侵权行为，否则将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身合法权益。《公告》要求：2024年12月31日前，所有“信阳毛尖”茶啤酒生产及销售企业应完成整改，逾期继续在线上线下商标性使用的，信阳茶协将依法维权。

　　12月12日，郑州金星啤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星啤酒”）召开新闻发布会，正面回应信阳茶协的公告，并公开喊话茶叶协会：金星啤酒与信阳茶协之间存在授权协议，该协议允许金星啤酒在特定条件下使用“信阳毛尖”这一名称。金星啤酒行为合法，并没有侵犯信阳茶协的商标权。

　　针对信阳茶协单方面终止授权的行为，金星啤酒表示强烈不满，并将通过法律途径提起诉讼，要求维护自身合法权益。

　　“若问题得不到妥善解决，将考虑依法提起诉讼确认协会的解除行为无效，并保留追究协会违约及赔偿责任的权利，同时将考虑永久关停金星集团信阳啤酒有限公司。”金星啤酒负责人说。其发言的视频，迅速在网络传播。

　　毛尖啤酒热恋新品火爆市场

　　此前的几个月，信阳毛尖和啤酒行业火热相“恋”，俨然一对你侬我侬的“金鸳鸯”，不仅走红网络，也激活了沉寂多年的啤酒类快消品市场。

　　今年8月，金星啤酒推出名为“信阳毛尖啤酒”的新产品，迅速走红，成为金星啤酒的爆款产品和市场上的热门品牌。

　　随之而来，市场上迅速出现了多款类似的茶酒融合产品。

　　信阳茶协秘书长张久谦介绍，“信阳毛尖啤酒”热卖之后，产生了市场连带效应，山东、河北等地企业也看到了其中的商机，也都生产出“信阳毛尖”啤酒。其中，很多企业也向信阳茶协申请商标使用权。“考虑到商标权保护，我们一直严格把关，并未全部照申批准。”

　　今年“双十一”期间，多个电商平台、直播间带货金星信阳毛尖啤酒。相关数据显示，仅抖音平台最高销量达到23万罐；京东超市公布的“双十一”酒类数据显示，10月14日晚8点至11月11日，茶味啤酒的成交额同比增长5324%。

　　面对消费者的热情，信阳毛尖啤酒既面临着挑战，也拥有着广阔的发展空间。消费市场的喜新厌旧，给茶叶、啤酒行业带来了“泼天的富贵”。但是，市场的良莠不齐，也给管理带来巨大的隐患和困扰。截至12月17日，市场上已有超过50款以“信阳毛尖”命名的茶味啤酒。

　　“从扩大信阳毛尖影响力方面来看，信阳毛尖啤酒的出现是好事。但如果信阳毛尖品牌不管控好，有可能把信阳毛尖这个品牌砸了。目前市场上销售的‘信阳毛尖’啤酒有几十种，除了本省、本地企业外，一些跟信阳不沾边儿的外省外地企业也打着“信阳毛尖”的品牌做信阳毛尖啤酒，五花八门，鱼龙混杂，是不是用的信阳毛尖原叶，是不是用的提取液，都难以分辩。”信阳一知名茶企负责人表示。

　　恋爱违法，“信阳毛尖”啤酒涉侵权

　　最初认定“信阳毛尖啤酒”存在侵权的，是具有维权意识的消费者和市场监管部门。10月起，越来越多的厂家打进“信阳毛尖啤酒”生产和销售市场，引起网民和消费者的质疑。10月12日，河南省市场监督管理局（以下简称省市场监管局）排查发现，河南省部分区域市场销售标示有“信阳毛尖”字样的“金星信阳毛尖中式精酿啤酒”“云台山信阳毛尖中式精酿啤酒”“德恩堡信阳毛尖中式全麦精酿啤酒”“海丁堡信阳毛尖中式精酿啤酒”等商品，涉嫌存在侵犯“信阳毛尖”商标权。由此，省市场监管局向信阳市场监管局下达了整治侵权的督办函。

　　市场监管部门何以认定侵权？

　　据监管部门介绍：“信阳毛尖”属于地理标志证明商标，现有核定使用范围为“茶、茶叶代用品”，超出核定使用的商品或者服务，即涉嫌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集体商标、证明商标注册和管理规定》的相关规定。国家《集体商标、证明商标注册和管理规定》第16条第一款明确规定：使用人不得在不符合使用管理规则的商品上使用该证明商标。也就是说，信阳毛尖商标只能用于信阳毛尖原产地的鲜叶、信阳毛尖茶叶的制作工艺，生成符合信阳毛尖标准的茶叶产品上。

　　哪些使用“信阳毛尖”名称的行为非法、违规？金博大律所执行合伙人、副主任孙保山称：《地理标志产品保护规定》第21条规定，对于擅自使用或伪造地理标志名称及专用标志的；不符合地理标志产品标准和管理规范要求而使用该地理标志产品的名称的；或者使用与专用标志相近、易产生误解的名称或标识以及可能误导消费者的文字或图案标志，使消费者将该产品误认为地理标志保护产品的行为，质量技术监督部门和出入境检验检疫部门将依法进行查处。

　　“信阳市茶叶协会注册的“信阳毛尖”属于地理标志证明商标。原则上信阳市茶叶协会有权对其认为构成地理标志侵权的主体发出声明。”孙保山说，“但具体这些茶啤酒生产销售企业是否构成侵犯地理标志行为或构成其他不正当竞争行为，还需要根据具体案情、相关证据进行综合判断，无法一概而论。如果最终认定构成侵权，可能承担停止侵权，赔偿损失等民事责任。”

　　“在接到省局的督办函后，我们立刻要求信阳市茶叶协会积极与授权企业沟通，收回授权使用信阳毛尖商标的函，要求停止侵权，解除维权障碍。”信阳市场监管局有关负责人介绍。

　　说和不成，婚变发生，授权纠纷升级

　　信阳茶协撤销授权通知发布后，一些企业表示支持，一些企业反响强烈。茶协试图沟通、和解，以消除误解，化解矛盾。

　　“我们了解到金星啤酒等授权企业已经在广告投放、物料宣发等方面有不少投入，发布公告前的11月29日，信阳茶协电话告知金星啤酒负责人，将按照市场监管部门要求，依法收回授权。发布公告后的12月5日，信阳茶协邀请金星啤酒负责人进行面谈沟通，明确告知：按照国家法律法规，‘信阳毛尖’商标无法跨类别在不符合使用管理规则的商品上使用该商标。因此，授权无效，双方都要整改。考虑到企业的利益，将整改时间延期到2024年12月31日，给企业一个过度缓冲期限。”信阳茶协秘书长张久谦介绍。

　　12月12日，金星啤酒举行新闻发布会，金星啤酒副董事长兼总经理张峰公开“喊话”信阳市茶叶协会，将这一纠纷归结到“信阳市营商环境”的层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金星啤酒的“声讨”，在网络上迅速发酵。小编观察到，由此开始，原本是企业和行业协会之间的矛盾，开始转向。造成一些不明真相的网民，开始将批评的矛头，指向信阳市场管理层级乃至对营商环境负责的更高层级。

　　“这明显是带节奏了！”相关观察此情的人士分析说。

　　“双方面开展合作，签订协议，都应该在国家法律规定的范围内开展，无论是哪一方发现合约有违背国家法律法规的，都应该协商终止，这是最基本的法律常识，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国家法律法规而不顾。”信阳茶协负责人说。

　　婚变有隐情，喊话方没有按约定履行

　　信阳茶协秘书长张久谦介绍了公众不了解的另一面：早在今年8月20日，金星啤酒就举行了金星信阳毛尖中式精酿啤酒产品说明会，宣布“金星信阳毛尖中式精酿啤酒”正式上市。

　　9月1日，金星啤酒和其合作方信阳文新茶叶有限公司联合向信阳茶协申请使用商标授权。“面对金星啤酒申请前已生产，这种‘先上车后买票’式的申请，我们开始是有顾虑的，但考虑是新生事物，应该鼓励支持，9月3日，协会正式授权了金星啤酒使用信阳毛尖证明商标标识。”茶协负责人说。

　　根据金星啤酒向信阳茶协提起的申请显示：自觉接受贵会的监督管理，坚决维护信阳毛尖品牌声誉，自愿向信阳市茶叶协会每年交纳5万元，用于加强证明商标管理；金星啤酒承诺生产“信阳毛尖中式精酿啤酒”的所有茶叶原料均为采购文新茶叶的信阳毛尖茶。如有违反相关法律法规及“信阳毛尖”证明商标管理规定的行为，该授权即时终止。”

　　金星啤酒负责人张峰12月12日在发布会上表述：金星中式精酿信阳毛尖啤酒投产以来，自9月份至11月份，仅3个月已采购信阳一清生态茶叶有限公司、信阳佳利茶叶有限公司、信阳市文新茶叶有限公司等生产的信阳毛尖茶叶89932斤，茶啤系列产品上缴税金2850余万元。

　　小编通过企查查了解到另外两家企业信息：一清生态茶叶公司成立于2021年，注册地为浉河区东方红大道苏荷公寓2号门面房，信阳佳利茶叶公司为2024年8月13日刚刚成立的新公司，注册地为信阳羊山新区东方今典5号楼7层701号。

　　从金星发布的情况看，金星啤酒没有按照授权约定，所有茶叶原料均采购来自“信阳毛尖”原产地的文新茶叶。“产品质量是当初我们最担心的，所以在接受联合申请时，考虑文新公司是信阳毛尖的龙头企业，产品质量有保证，监管起来有抓手。从履约情况看，金星显然违背了授权书的规定。”信阳茶协负责人说。

　　好恋人咋不能成就好姻缘呢？

　　明明一对人人看好的“金童玉女”，为啥半路一拍两散，最终怒目相向，甚至要对薄“公堂”？

　　“我们协会授权的初衷，是想通过金星啤酒这样的龙头企业将毛尖啤酒推入市场，带动信阳毛尖茶叶的销售，从而推动信阳茶产业多样化的发展。由于是新生事物，我们先后尝试性授权了4家，除了茶啤酒以外，我们也推动和尝试了茶饮品、茶食品、茶保健品等产业的开发。”张久谦说。

　　据了解，信阳毛尖啤酒真正让市场了解和接受，是在金星啤酒和信阳文新双方合作后，借助信阳文新公司的’网红体’和金星啤酒的生产实力，双方互相成就。金星信阳毛尖中式精酿啤酒和文新信阳毛尖中式精酿啤酒两款茶啤酒均被市场大众所接受，一度成为网红产品，风靡线上线下。

　　近年来，中式精酿啤酒市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成为推动中国啤酒行业创新与升级的重要力量。这一领域以其独特的风味创新、文化融合及高品质追求，吸引了众多消费者。市场规模方面，随着消费者对个性化和高品质生活追求的提升，中式精酿啤酒需求激增，催生了一批专注于特色酿造的小微酿酒厂及传统大厂的新产品线。这些产品不仅在一线城市流行，也逐渐向二三线城市渗透，市场边界不断拓宽。

　　信阳市茶产业发展中心主任邱常介绍，近年来，信阳持续推动茶产业高质量发展，“信阳毛尖”绿茶知名度和影响力不断提升，信阳红茶和信阳白茶也受到市场好评。今年，信阳毛尖冰淇淋、信阳毛尖茶啤酒、信阳毛尖新茶饮和信阳毛尖茶饮料等围绕“信阳毛尖”的文创新品陆续火爆出圈，成为网红爆款；这次“信阳毛尖”啤酒的品牌侵权问题是茶产业发展过程中暴露出的新问题，类似的问题可能以后还会出现。

　　“金星啤酒也好，文新茶叶也好，茶协也好，都是为拉长信阳毛尖产品链条、丰富产品形态、扩大市场着想。他们的努力，虽然都有为自己部门、单位考虑的因素，但客观来说，都是为了信阳毛尖茶叶产业的发展振兴。只是大家对行业产业方面的法律、规定还不太熟悉，良好的愿望，没有结出理想的果实。”熟悉这次纠纷的有关政府人士感慨。

　　有关专家梳理该起纠纷后，站在更高的层面分析认为：随着创新引领、科技升级、社会转型和新质生产力等因素异军突起，对原有的法律法规及市场监管办法都形成了一定挑战。如何因势、解决这些新的问题和挑战，还需要相关方面尽快研究和解决。比如前一段火爆的茅台冰激凌商标申请就是因为知识产权等原因被驳回，后来，改为酱香冰激凌。

　　“信阳毛尖啤酒改为xx牌毛尖啤酒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全国毛尖茶叶品种繁复多样，去掉信阳两个字，对信阳毛尖品牌传播，其实也是一种损耗。”该专家说。

　　一份良缘，还有没有明媚的春天？

　　面对网上网下的众说纷纭，信阳方面保持了从容和冷静，“企业创新不易，应该想方设法多支持，发展中出现的问题要用更好的发展来解决”。

　　面对未来的发展，双方既面临着挑战，也拥有着机遇。

　　“信阳毛尖是信阳的灵魂，属于全体信阳人，信阳毛尖健康发展的核心是把茶的品质做好，品牌维护好，支持众多信阳茶企做大做强，带动茶农稳定增收。这次纠纷发生的根源在于目前的‘信阳毛尖’商标注册范围只能用于‘茶和茶代用品’，随着扩大使用范围的申请递交，相信在不远的日子，信阳的茶企、茶人会有更多缤纷出彩的广阔空间，慧眼‘信阳毛尖’到信阳来合作的创新企业会越来越多，以道地‘信阳毛尖’为原材料的各类创新产品一定会更加让人欣喜”。信阳市相关部门负责人说。

信阳市茶叶协会与郑州金星啤酒有限公司握手言和

    　12月21日，信阳市茶叶协会与郑州金星啤酒有限公司就近期发生的“信阳毛尖”证明商标使用争议正式达成和解，并发表了联合声明。信阳市茶叶协会与郑州金星啤酒有限公司握手言和今年9月1日，郑州金星啤酒有限公司向信阳市茶叶协会申请授权使用“信阳毛尖”证明商标。由于双方对国家商标管理相关法律法规的理解不够深入，导致信阳市茶叶协会在未经充分研究的情况下，同意了郑州金星啤酒有限公司开发“信阳毛尖中式精酿啤酒”的请求。这一行为违反了“信阳毛尖”现行商标注册使用范围仅限于“茶和茶代用品”的规定，属于跨类别无效授权。此外，郑州金星啤酒有限公司在获得授权前后存在违规使用“信阳毛尖”证明商标的行为。对此，双方均认识到错误并承诺依法整改。

　　声明中称，双方一致认为，“信阳毛尖”作为地理标志证明商标，其使用管理对于维护产品质量及创新至关重要。双方将共同努力，确保该商标得到合法合规的应用，为消费者提供更高质量的产品体验。信阳市茶叶协会对因自身疏忽造成的无效授权及其后续处理不当，给郑州金星啤酒有限公司带来的影响表示诚挚歉意。郑州金星啤酒有限公司承认其在未获正式批准前擅自使用“信阳毛尖”商标的做法违反了相关规定，并将按照法律要求进行调整，包括修改产品包装等措施；同时，对于此前新闻发布会上有关信阳营商环境等方面的不当言论也进行了公开致歉。



　　 信阳市茶叶协会计划进一步申请拓展“信阳毛尖”证明商标的应用范围，支持郑州金星啤酒有限公司产品创新，基于此原料进行更多种类的商品研发。郑州金星啤酒有限公司将在信阳加大投资力度，扩大生产规模，并与当地优质茶企携手推进以信阳毛尖为基础的新型饮品产业快速发展。针对此次事件中因信息传递不畅而引发的一系列负面影响，两家机构共同向社会各界表达了深深的歉意，并感谢大家长期以来对两个品牌的关心和支持。此次联合声明标志着双方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并期待着能够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继续深化合作关系，共创美好明天。